果有一天能有一个像这样完全属于自己的、可以安心放下所有的地方……
好像,也不错。
但这个念头太微弱,太生涩,与她一直以来作为“猎人”的身份极不匹配。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去描述,最终只能归结为一句干瘪无力的“没什么”。
即使她心中有很多难以言喻的想法。
温栀宁看着她那双难得显露出一丝迷茫的眼睛,嘴角噙着笑意,回想她刚才在那些样板房前驻足停留的模样。
“你想要一个家吗?”他在沙发上坐下,“温馨的家庭?”
她愣住,没说话,随后坐在他身旁,垂下头道:“家?…或许是吧。”也许她内心深处藏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发现的、对平凡温暖的渴慕吧。
莫昙风原本拥有一个家。
那片广袤、沉默、遵循着最古老法则的原始森林,花草茂密,与世隔绝,是莫昙风唯一的家。在她从小的记忆里,没有父亲这个概念,他模糊不清,但只有母亲——一个寡言少语的、冷若冰霜的女人,她们生活在一个小木屋里。
女儿在母亲饱含复杂情感的目光中长大,那目光里有爱、严厉、愧疚与痛苦。母亲将如何在雪地追踪、如何辨别风向、如何设置陷阱、如何一击毙命的狩猎技巧,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,也教会她如何用草药处理伤口。
母亲很强大,授予她所有生存的技能。但母亲也很脆弱,会对着屋外那条奔流不息的河水,喃喃自语,泪流满面。
她隐隐约约听见那道绝望的声音在说着“对不起。”重复了无数次,她已经记不清母亲到底说了多少回。母亲为什么要道歉?母亲究竟在对谁抱歉?母亲因为谁而伤心哭泣?
那天阳光很好,穿透了林间的白雾。母亲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,将她亲手打磨、陪伴了她狩猎已久的一对短刃放在女儿手里,声音轻飘飘地说:“活下去,莫昙风。”
然后,母亲转身出门,再也没有回家。
小小的木屋只剩下一个刚刚成年、继承了母亲所有狩猎本能的莫昙风。
活下去。
这是命令,也是本能。
她开始独自捕猎。
只能不停打猎磨练技巧。
凡是受伤出血了,她都不会再因为疼痛而流泪了。
没人会来安慰她。
她总是一个人。
奔波于这片狩猎场。
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少,衣服上的血液越来越多,腥臭气味越来越浓烈,污渍愈发清洗不掉,皮肤沾满猩红的凝固血痕。
她用这双手屠杀那些生命。
覆盖上新鲜的、湿热的、黏稠的血,沿着胳膊向下蜿蜒爬行,汇聚在指尖滚落,砸成锯齿状。
她不享受杀戮,她只是想活下去。
动物是为生存而选择互相残杀,她也一样。
那些凶猛又危险的野兽朝莫昙风张开獠牙发出嘶吼咆哮,抬高利爪,正面扑击的瞬间咽声断气,粗重喘息,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不断挣扎,哀嚎声断断续续,齿缝中吐出鲜血。起初只是个小点,往后血液控制不住地流淌蔓延,染红了地面上冬日落下的积雪,躯体一动不动的,瞳孔浑浊发灰,舌头外露,渐渐没了呼吸,失去生命体征。
它们知道自己要死了吗?
不知道,不知道,它们只是活着,栖息着;温热的口腔中呼出白气,飘散在这片被寒冷与混沌所吞没的森林里,拼尽全力不被掠夺性命。
红与白互相呼应,纯粹得近乎窒息,近乎致命,直直刺入她同样有着小点的眼睛、不存在的瞳孔。
再然后,莫昙风甚至习惯了,习惯她的脚下在血流成河,血画成的红线牵连着一具又一具的猎物尸体。
潜伏观察,发现猎物,噤声接近,迅速动手。就是这么简单,就是这样枯燥单调。
放久了的话,挂钩上的尸体就会腐烂发臭,屋里会很难闻。
后来,她使用刀具分解那些尸体,先割开颈部的血管放血,找准关节韧带再把头颅和四肢卸下来,从浅到深,一寸寸地沿中线由胸膛往下至腹部的皮肤肌肉层划开一道口子;层层迭迭的肠子连带透明肠液拉出体腔,剔除包裹住器官组织的白色筋膜,切除横膈膜并摘出粉红色的内脏;挑断富有韧性的肌腱,鲜活的肉质紧实而跳动,乳白色的脂肪肥腻油滑;丢弃不需要的部分,清除血块,处理得只剩下一副被剥了皮的空瘪皮囊。
等收集完猎物的毛皮、肉块、筋骨、肢体,徒步去森林边缘那些胆战心惊、用看怪物眼神看她的村民那里,换取少得可怜的盐巴、白砂糖、旧衣服,以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。
彷佛是被什么扭曲纠缠的东西给寄生感染并控制了大脑神经,那条湍急的河水深深吸引着母亲为其卖命,埋葬在河底下,成为了坟墓。莫昙风眺望远处,那片森林之外、人类聚居地方向隐约的灯火。
某天,她背起一个用粗布包裹的行囊,里面装着母亲留下的刀刃和所有积攒的钱,之后关上木屋的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