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普通的道士吗?
大雨过后,大理石砖被冲刷得越发透亮,红墙如同被业火灼烧过一般,妖冶明煌,从宫道上跑过,隐隐可以照出过路人的身影。
端王妃慌乱无措地冲进坤宁宫,甚至被殿前的台阶绊了一下,她衣襟略开,步摇晃颤,跪在地上哭喊道:“母后——”
除东宫太子外,其他皇子到后宫拜见母亲都有限制,哪怕赵嘉礼的母亲是皇后也不行,他前些时日见过皇后,如今只能靠端王妃进宫传递消息。
端王妃的父亲是兵部侍郎周秉德,兄长是九门卫左将军周适详,当初肖皇后原本给赵嘉礼选的王妃是季时傿,虽然她已经定了亲,但因为镇北侯位高权重便想着再尝试几次,谁知道最后也没成。
后来又挑了另一个军方的人,便是周适详的妹妹,九门卫左将军虽然比不过禁军统领,但也算掌握了半个禁军,只差一步,没想到最后又被谢丹臣捡了漏,而这个谢丹臣在西北待了几年,一看就不是可以拉拢过来的人。
肖皇后坐在桌案前,铜镜里的女人雍容尔雅,虽然已经四十多岁,举手投足间却是一种沉淀馥雅的风流气态。
她放下玉梳,偏头望向跪在毡毯上的年轻妇人,厉声斥责道:“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,起来!”
端王妃惶恐地抹了抹眼角,“母后,怎么办……舅舅已经下狱了,殿下让妾来问您,能不能向父皇求情……”
肖皇后讥笑一声,从桌前站起,“本宫早就说过,树大招风,不急于一时,当初是你们非要和内侍勾结,本宫不得不帮你们收拾烂摊子,如今引火烧身了知道怕了!?”
“母后……”
端王妃无助地抬起头,一把拉住凤袍衣摆,“可是如今已经这般了,若是父皇迁怒殿下怎么办,母后,您得想想办法,您想想办法啊——”
肖皇后弯下腰,长长的护甲从她脸上划过,端王妃一阵颤栗,半晌听得她道:“你们手脚哪里不干净的赶紧给本宫择掉,一点渣子都不能剩。本宫明日脱簪去向陛下请罪,不管事情有没有转机,你都替本宫向你父兄传句话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
肖皇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。
端王妃脸色顿时煞白,“不,母后……”
“听到没有,一个字也不准落。”
肖皇后冷着脸,手指上的蔻丹如同蛇的红信一样妖冶艳丽。
端王妃咬着唇道:“听到了……”
八月底,秋闱放榜。
十几日来,成元帝肃清了朝中结党营私的官员,雷厉风行之下,一连折了上百人,过去几乎在朝中一手遮天的肖顷很快垮台,他过去犯下的罪名被罗列在册。
不仅是贪污敛财,党同伐异,还有犯上作乱等等罪名,一下子就将他压得再也翻不了身。
桂花飘香,香浓衣襟,申行甫提着酒跨进博文馆,扬声嚷嚷道:“梁解元,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呐——”
梁齐因轻笑道:“没钱。”
“那我走了。”
说罢提着酒又拐了个弯,梁齐因只好喊住他,“三日后禄廷街京华门,广白兄记得来赏脸。”
“好嘞,我又回来了。”
申行甫扭着脖子转了回来,拍拍酒坛,“我自己酿的,别的地方尝不到。”
季时傿从后厨门口探出头,唇上还有不知道吃什么留下的碎屑,“给我也尝尝!”
梁齐因垮下嘴角,走过去替她擦干净,“少偷吃,小心夜里又腹胀。”
季时傿无所谓地扬了扬眉,一边凑上前看申行甫拆酒坛的封口,一边问道:“诶对了,殿下啥时候走?”
肖顷出事之后,他在蜀州等地实行新政的门生皆被召回审查,这一审查才知道这些人在蜀州做了什么。
他们为了扩大税源,提高业绩,竟将坟地,沼泽,荒山等不适用于耕种的田地划成良田,逼迫百姓交税,一年来蜀州百姓苦不堪言,苦主多次进京被拦,求告无门,这些钱最终流入了那些人的口袋,不言而喻。
成元帝大怒,一连杀了几十名涉案官员,最清贫节俭不过的肖尚书,老宅内竟搜出了几百万两白银与数十田产,而这些钱,就已经可以抵国库几年的开支。
蜀州民怨四起,成元帝没有办法,只能派赵嘉晏再次南下安抚。
“明早就走,今日殿下要陪王妃,就不过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
季时傿点点头,“王妃殿下快四个月身孕了吧。”
“对。”申行甫扒开酒坛封口的盖子,“等殿下回来,估计也离当爹没多久了。”
“总算除了那老王八,来,庆祝!”
梁齐因脸上却未见喜色,若有所思,“我听说,皇后娘娘昨日到养心殿脱簪请罪了。”
“其实我倒知道一点。”申行甫压低声音,“皇后说是她教子无方,身为一国之母也没有好好劝诫兄长,是她失责,求陛下收了她的凤印。”
季时傿低声道:“陛下准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