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蝶珍睡得迷迷糊糊,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。电话那头,是一个疲倦的女声。姜芷兰的声音有些脱力:“宁宁,我刚才报警,警察把方博找来闹事的人带走了。”“这个家不太安全。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,你在北京吗,能不能收留我一晚。”姜芷兰又补充道:“对了,我换号码了,这个是新手机号。”“是姐姐吗?”姜蝶珍困意烟消云散,“我在北京的,万科北河沿这里,需不需要我来接你。”“我能自己过来。”姜芷兰稳定了声音,“这么晚了,我贸然过来,会打扰到你们吗。”姜蝶珍坐起来穿衣服:“不会,煾予不在。”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,轻声对电话那头,温声说:“姐姐,我怕黑,你可以不挂电话吗。我在楼下等着你,免得我们错过。”姜芷兰一直都很冷静。一群人闯进她家,威胁她撤销离婚诉讼的时候,她很冷静。砸坏她的家具,用权势来要挟她销毁方博的家暴和出轨证据的时候,她还尝试着理智谈判。被打得浑身是伤,趴下来躲避,全身哆嗦着,给姜蝶珍打电话的时候,她也尽力维持平静。可最后姜芷兰还是绷不住,眼圈通红。她有些哽咽:“宁宁,姐姐知道你不怕黑,你是不是想陪我说说话,担心我一个人支持不住。”“才没有呢。”姜蝶珍垂下眼睫,在伞架上拿了两把伞。她咬着下唇想了想,又放回一把伞。——一把伞的话,关系亲昵一些,姐姐更容易敞开心扉吧。姜蝶珍握着手机:“我从来不担心你。”小时候她和姜芷兰出门。胆小懦弱的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闷着。姐姐不一样。姜芷兰是典型的北京大妞儿,仗义明媚,和谁都能插科打诨聊上几句。姜芷兰总是笑吟吟地介绍她:“这是我妹妹,漂亮吧。谁敢欺负她,就是不给我面子。”姜蝶珍想起姐姐,就觉得她耀眼地闪闪发光。姜芷兰下了车,快步进入姜蝶珍伞下。今晚经历了很大的变故,惊动了警方。但她还是穿着鹅白套装,发髻都一丝不苟。姜芷兰:“久等了,宁宁,说了不用下来接我,你看你,总是照顾不好自己。”“我好想你。”姜蝶珍说完这句话。她把脸埋在唇角带伤的姜芷兰身上,闷闷地呜咽起来。“我不想看见姐姐受委屈。”
姜芷兰声音宠溺地哄她:“好啦好啦,不疼,嘶——真的,姐姐是因为想你,才过来看你。”姜蝶珍泪眼盈盈地挽着姐姐的手上电梯。姜蝶珍:“好,家里很安全。我会一直守着你的。”到了楼上,三杯姜茶下肚。洗完澡的姜芷兰,终于放松下来。她敷着面膜,盘腿坐在沙发上。姜芷兰:“我不委屈,我和他分居一年半了,我手上有不少方博的出轨证据。”“宁宁,放心好啦。之前景先生帮我找了律师团,有他在。我能力也够,电视台的工作也保下了。”“前几天方老爷子去世,我难得出席。”“有媒体爆出来,方博在外面养了小情人,他以为是我为了整他,才来找我麻烦。”“六月就要开庭离婚了,这几天我正在提交材料。”“方老爷子的律师,宣读了遗嘱:不离婚的话,我俩的信托基金会高10,离婚了各自少8。”姜蝶珍柔声问:“姐姐确定好了,怎么选吗?”姜芷兰点头,缓缓解释道:“宁宁,这身伤,我已经受够了。我之前为了名声和环境,不愿意被人揭开伤疤。”“后来一次外出采访,还是被同事知道了。”“其实这个世界,很黑色幽默的。”“我光鲜亮丽站在别人面前,他们背地里都会说我的难堪。”“反而我自揭伤疤,他们觉得我过得没他们好,才会有优越感。“我反而能从怜悯里,得到更多的尊重。”姜蝶珍坐在她对面。她的呼吸从急变轻。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手上的小猫,看着姜芷兰:“姐姐。”姜芷兰仰起头,用剩下的面膜敷脖颈,随意道:“嗯?”姜蝶珍:“小时候,我一直很别扭,想摆脱你的光环,又暗暗地崇拜你。”姜芷兰笑了,“那现在呢,我这幅难堪的样子。为了柴米油盐,和方家纠缠不休。唉,是不是光环已经消失不见了。”姜芷兰等了很久。她都没有等到姜蝶珍回答。她手指蜷缩得很紧,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。是这样吗?——她让宁宁失望了。全世界最崇拜她的小女孩,已经长大了。她们都被置放到“社会”这个最大的命题里。她已经不是令姜蝶珍崇拜的,成绩优异,数竞获奖的姐姐了。姜芷兰很久都没有回过神。